一位港漂在港日子的憶述(2)

我特别欣赏小黛下述的洞察: 

「拼搏少靠爹媽,做事不提人情。」 

「什麼話都可以說,什麼人都可以愛。小到手工愛好,大到政治理想,都有可以容納的集體與協會 

勤懇工作,就有屬於自己的一份溫飽。內地眼裡的金飯碗——體制內,不再是瀟灑生活的唯一途徑 

多元與自由,讓香港這個看似狹小的空間,爆發出無限可能。也讓歸來的我,不再對任何一種意見抱有絕對的否定,不再迷信權威,人云亦云 

香港的擁擠不可思議,七百多萬人擠在地勢複雜、狹小的城市,但卻因此催生難以置信的秩序。

 無論多大多密集的場面,永遠有疏散的最好辦法。三年時光,我享受著這樣無價而令人讚歎的安全。 

衡量一個城市的幸福度,不是冷冰冰的數字,不是難以感覺的經濟增長,而是它給你切身的便利與安心 

「打政府電話的時候有人聽,看網頁的時候不被遮罩,工作的時候不用填一堆社會關係,辦一堆各種機構的證明,同一張表格不用反復填寫浪費時間。」 

拋開媒體,請你認識真正的香港 

我在香港工作那陣,恰逢中國內地、香港地區兩者矛盾激化,作為在香港念書工作的內地人,我並未覺得自己生活遇上太大困難,但每天與我視頻的父親卻讓我躲在家裡,不要輕易上街,想來香港的內地朋友也問我我去香港是不是要戴口罩,是不是不能講普通話,會不會被打?直到我打開內地的新聞推送,才知道這種奇怪推測的源頭。 

大多數的媒體,除了激化矛盾,觀看熱鬧,進行各種曲藝雜談別無他用。信了香港媒體,它告訴你內地人隨地排便,插隊打尖,貪官卷錢,百姓愚昧不知抱怨。信了內地媒體,它跟你說香港人盲目優越、冷漠傲慢、打傷旅客、跪舔鬼佬。 

但這些都是事實麼?頂多是片面的事實。生活在內地,也會彬彬有禮、英文流利、熱情克制,能夠談論人權與自由,明白感恩與尊重。在我生活的城市(廈門),年輕人也能排著隊,等待公車,擁擠的車上,也懂得隨時隨地讓座老弱婦孺。 

而當你踏上香港這片土地,你就會看到,這裡的人會為內地一個滯留機場,只吃泡麵,為省錢回鄉探親的漢子豎起拇指,也會用撇腳的普通話,為內地的大媽耐心指路。資訊爆炸,滿天橫飛,如果沒有保持一個免受打擾、自由思考、親自看看的自由,那麼我們跟被囚禁有何區別?」 

中港兩地媒體,各有偏見。盡信它們,香港人不會認識真正的中國和中國人,國內人也不會認識真正的香港和香港人,小黛的觀察冷靜入微。 

香港怕內地? 

香港確實對內地有成見,媒體說香港怕內地,這說對了。但怕的原因,並不是怕被內地城市趕超、怕內地同胞的強大。這是個協作的社會,同屬一國,強大了的同胞只會提供更好的資源互換、共用,香港的高層、富商喜聞樂見;香港資本積累豐厚,制度不同,對於中國而言,在國際上,香港有它的意義,香港離不開祖國,國家也不可能真的了它,我們互相需要。

 

香港怕的,是因為制度不同而不被相互瞭解。並不是說誰的文化更高級,我始終堅信,香港是中國的香港,但同時是一個有特色的地方,之所以是香港,之所以吸引來客,是因為這個城市跟內地城市不一樣,我理解他們擔心另外一種制度下的生活觀念。 

 

小黛對香港人的怕,充滿理解和同情。北京最高領導層苟能像小黛一樣,則中港關係一定遠較目前和諧;1991年香港的GDP為全國的25%,現時僅得2.7%不少國內人因此流露了優越感,認為香港依賴國家而活。「國家與香港,互相需要」,小黛的結論是冷靜思考的結果。 

我祇是過客 

我最終還是離開了它。生活裡除了自我,還有父母和家,我們很多時候終是不能過得如此瀟灑。所以當某人說,多希望能讓我永遠長不大,我就淚如雨下。 

對我來說,香港從來不是家,不是目的地。它是一個站點。只是我路過的時候,眷戀地看了三年,在我三觀形成最重要的三年,最終都要跟它揮手,告別風景,再登前程。 

只是當我關上那個狹小的臥室的門,當我關上那個沒有窗的大廳的燈,當我推著行李站在離港的安檢口,對這個城市的感情就會將我淹沒。 

儘管我知道,在這片速度飛快的城市,三年前,三年後,拖著行李箱,我來了又走,從來都是路人,不曾是個歸人。但它對我,卻不止是過程,還是一種永恆。 

香港香港,你有著自由的風,與無盡的可能,可當我離開,伸出雙手,除了沉甸甸的記憶和成長,我什麼都帶不走。那樣的理念,那樣的信仰,都成為我對廈門最溫柔的期盼。 

只希望,我把深植在記憶裡的那個風景,變成聲音,變成文字,說說寫寫,盡一己之力,推動我的家,一步步,一步步,慢慢的前進。」 

儘管一再聲言自己「祇是個過客」,「從來都是路人,不曾是個歸人」,「香港從來不是家,不是目的地,它是一個站點」,我們可以看到,小黛對香港是充滿愛戀的,充滿欣賞的,她既說「我路過的時候,眷戀地看了三年,在我三觀形成最重要的三年」、「當我推著行李站在離港的安檢口,對這個城市的感情就會將我淹沒」,又說「它(香港)對我,卻不止是過程,還是一種永恆。」 

小黛說「我什麼都帶不走」,但卻帶走了「沉甸甸的記憶和成長」,這些記憶包含了各種源於香港的「理念」和「信仰」,成為她對家鄉的「期盼」,成為她推動社會進步的動力。 

香港的三年經歷,對小黛可謂影響深遠。當然,那是非常正面、積極的影響。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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