壯志犧牲不少日月未換新天
年 輕 的 時 候 ， 讀 過 一 些 毛 澤 東 的詩 詞 ， 印 象 中 有 一 句 ， 「 唯 有 犧 牲 多 壯 志 ， 敢 教 日 月 換 新 天 。 」 當 年 ， 我 受 這 句 話 所 感 染 ，因 為 我 是 一 個 理 想 主 義 者 。 我 以 為 世 上 最 有 意 義 的 工 作 ， 莫如 為 廣 大 的 基 層 民 眾 爭 取 權 益 ， 好 讓 他 們 可 以 過 更 幸 福 的 生 活 。 我 以 為 ， 只 要 能 改 造出 更 理 想 的 社 會 (日 月 換新 天 )， 就 算 付 出 寶 貴 的 青 春 (犧 牲 壯 志 )， 也 是 值 得 的 。 所 以 ， 我 很 快 被 馬 克思 主 義 所 吸 引 ， 以 為 只 要 全 世 界 無 產 者 聯 合 起 來 ， 一 定 可 以把 政 權 從 資 產 階 級 手 裡 奪 回 來 ， 屆 時 就 可 以 重 新 分 配 資 源 ， 有 計 劃 地 進 行 生 產 ， 避 免出 現 經 濟 蕭 條 ， 並 讓 勞 動 人 民 也 可 以 分 享 經 濟 增 長 的 成 果 。
為 了 追 求 這 個 理 想 ， 我 中 學 時 代已 參 與 學 生 運 動 ， 結 果 影 響 學 業 成 績 ， 給 學 校 開 除 。 中 學 畢業 後 ， 我 又 放 棄 升 學 的 機 會 ， 違 背 父 母 的 意 願 ， 與 朋 友 一 起 去 工 人 夜 校 教 書 ， 乘 機 設 法 喚 醒工 人 的 階 級 覺 悟 ， 發 動 他 們 去 爭 取 工 人 權 益 。
教 書 的 收 入 微 薄 ， 差 點 連 自 己 也養 不 起 ， 但 在 這 樣 的 處 境 下 ， 我 仍 幻 想 自 己 正 進 行 著 拯 救 人 類 的 工 作 ， 對 青 春 感 到 無 悔 ， 革命 之 所 以 比 戀 愛 更 浪 漫 ， 是 因 為 革 命 能 予 人 更 大 的 超 現 實 的 幻 想 空 間 ， 令 個 人 可 以 完 全 沉 醉 於 群 體 的 目 標 之 中 ， 不 再 受 到 肉 身 的 局 限 ， 令精 神 可 以 昇 華 。 我 年 輕 的 時 候 ， 若 是 沒 有 這 種 超 現 實 的 追 求 ， 我 的 潛 能 一 定 不 能 夠 這樣 深 入 地 被 觸 發 ， 我 亦 不 可 能 像 今 天 這 樣 成 長 。 所 以 ， 我 至 今 也 不 反 對 年 輕 人 有 革 命 一 點 的理 想 ， 這 樣 總 比 太 早 去 追 求 名 利 有 意 義 得 多 。 然 而 ， 經 過 逾 十 年 的 追 求 ， 我 發 覺 這 種 形 式 的 革 命 ， 只 對 全 情 投 入 的 參 與 者 的 個 人 成 長 有 利 ，但 對 改 善 基 層 生 活 則 完 全 起 不 了 作 用 。 被 捲 進 革 命 浪 潮 的 基 層 群 眾 ， 壯 志 犧 牲 了 不 少 (當 年 參 與 工 運 是 有 機 會 要 坐 牢 的 )， 但 日 月 卻 未 有 換 新 天 。 七 、 八十 年 代 ， 香 港 工 人 的 生 活 之 所 以 有 機 會 大 幅 改 善 ， 動 力 來 自 經 濟 發 展 ， 而 不 是 工 人 運 動 的 勝利 。
事 實 證 明 ， 在 資 本 主 義 社 會 ， 工人 尚 可 以 憑 個 人 的 上 進 心 ， 改 變 自 己 的 命 運 (非 整 個 工 人 階 級 的 命 運 )。 但 在 社 會 主 義 社 會 裡 ， 即 使 工 人 政 黨 已 奪 取 政 權 ， 工 人 的 命運 仍 未 有 甚 麼 實 質 的 改 變 。 掌 權 的 仍 是 掌 握 知 識 的 人 ， 而 不 是 光 會 勞 動 的 人 。 工 人 地 位 雖 高， 但 當 醫 生 的 人 少 ， 工 人 要 看 好 醫 生 ， 一 樣 要 走 後 門 送 禮 。 在 社 會 主 義 社 會 ， 工 字 一 樣 不 出頭 。 孔 子 說 ： 「 唯 上 智 下 愚 不 移 。 」 這 種 情 況 至 今 未 有 改 變 。 扎鐵 工 人 透 過 罷 工 只 能 改 變 少 許 待 遇 ， 但 不 會 改 變 扎 鐵 工 人 在 香 港 的 命 運 。 唯 一 可 以 改 變 命 運的 方 法 ， 是 不 再 做 扎 鐵 工 人 。 那 就 需 要 透 過 增 進 知 識 、 技 能 ， 去 提 升 個 人 的 競 爭 能 力。 現 實 是 個 人 上 進 ， 容 易 過 階 級 翻 身 ， 我 不 得 不 放 棄 年 輕 時 的 理 想 。
(轉 載 自 2007年 10月 5日 am730 C觀 點 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