勞動節雜思
五 一 勞 動 節 曾 經 是 我 年 輕 時 代 一 個 重 要 節 日 。 當 時 ， 我 思 想 左 傾 ， 熱 熾 希 望 把 自 己 的 青 春 奉 獻 給 為 勞 動 人 民 爭 取 美 好 生 活 的 事 業 上 。
當 時 是 60年 代 中 期 ， 香 港 剛 開 始 由 一 個 進 出 口 港 轉 型 成 一 個 輕 工 業 生 產 基 地 。 各 式 各 樣 的 工 廠 ， 如 雨 後 春 筍 那 樣 四 處 出 現 ， 香 港 的 基 層 大 部 分 加 入 了 產 業 工 人 的 行 列 。
當 時 的 工 業 ， 主 要 是 勞 工 密 集 的 製 衣 業 、 電 子 業 、 玩 具 業 等 。 香 港 沒 有 自 己 的 品 牌 ， 又 缺 乏 科 技 創 新 ， 所 謂 工 業 不 過 是 按 別 人 的 設 計 去 生 產 商 品 吧 了 ， 增 值 有 限 ， 賺 不 了 多 少 錢 。 當 時 的 工 資 很 低 ， 印 象 中 有 些 還 不 足 一 塊 錢 一 個 鐘 ， 一 個 月 的 工 資 只 有 200多 元 。 這 樣 微 薄 的 收 入 根 本 不 足 以 維 持 生 活 ， 所 以 家 中 的 年 輕 成 員 亦 很 早 要 出 社 會 工 作 。 尤 其 是 女 孩 子 ， 11、 12歲 ， 剛 小 學 畢 業 就 得 去 工 廠 做 童 工 以 幫 補 收 入 。 有 能 力 供 孩 子 讀 書 的 家 庭 ， 會 優 先 考 慮 供 男 孩 子 讀 書 ； 女 孩 子 只 要 嫁 得 出 ， 父 母 就 功 德 圓 滿 。
當 時 ， 工 人 不 但 工 資 低 ， 而 且 工 時 很 長 ， 趕 訂 單 都 要 加 班 加 點 ， 工 傷 及 職 業 病 都 很 普 遍 。 我 對 這 種 現 象 很 看 不 過 眼 ， 認 為 工 人 應 組 織 起 來 ， 以 集 體 的 力 量 去 爭 取 自 己 應 有 的 權 益 。 我 加 入 有 社 會 主 義 傾 向 的 組 織 ， 透 過 在 夜 校 教 書 去 接 觸 工 人 ， 希 望 喚 起 他 們 的 階 級 覺 悟 ， 與 全 世 界 無 產 階 級 聯 合 起 來 ， 改 造 這 個 不 合 理 的 資 本 主 義 社 會 。
我 為 這 個 目 標 奮 鬥 超 過 十 年 ， 但 成 效 並 不 顯 著 。 工 人 的 生 活 雖 然 並 不 好 過 ， 但 他 們 並 不 接 受 社 會 主 義 思 想 ， 他 們 覺 得 透 過 社 會 改 造 去 改 變 自 己 的 命 運 太 遙 遠 了 ， 不 值 得 花 精 神 時 間 去 做 這 類 不 切 實 際 的 事 情 。 他 們 寧 願 花 精 神 去 轉 份 好 工 ， 或 學 些 更 有 老 闆 肯 要 的 技 術 。 因 此 ， 肯 加 入 工 人 組 織 的 工 人 始 終 不 多 ， 工 人 對 有 工 會 背 景 的 人 往 往 敬 而 遠 之 ， 這 多 少 令 我 感 到 心 淡 。
隨 著 中 國 文 化 大 革 命 的 失 敗 ， 國 際 社 會 主 義 運 動 亦 日 漸 式 微 ， 我 已 看 不 到 我 原 先 的 烏 托 邦 有 任 何 實 現 的 機 會 ， 我 於 是 毅 然 脫 離 組 織 ， 另 覓 人 生 新 路 向 。
另 一 方 面 ， 我 發 覺 雖 然 自 己 之 前 的 努 力 並 沒 有 多 少 成 效 ， 但 香 港 工 人 的 現 實 生 活 卻 在 這 段 時 間 裡 (從 60年 代 中 到 70年 代 末 )改 善 了 不 少 。 工 人 的 孩 子 一 樣 有 免 費 教 育 ， 童 工 已 不 存 在 ， 法 定 的 福 利 日 增 ， 工 作 環 境 亦 見 改 善 ， 工 人 的 工 時 普 遍 降 低 ， 而 工 資 卻 日 漸 上 升 。 但 這 一 切 是 靠 工 人 運 動 爭 取 得 來 的 嗎 ？ 我 實 在 有 點 懷 疑 。
環 顧 世 界 各 處 ， 工 會 力 量 大 的 地 方 ， 甚 至 是 工 黨 執 政 的 地 方 ， 都 不 見 得 工 人 的 生 活 就 可 以 大 幅 改 善 。 相 反 ， 那 些 工 人 運 動 不 蓬 勃 的 地 方 ， 工 人 的 生 活 一 樣 可 以 隨 著 經 濟 發 展 有 所 改 善 。 因 此 ， 應 如 何 去 改 善 工 人 生 活 實 在 值 得 重 新 思 考 ， 慶 祝 勞 動 節 也 不 應 只 局 限 於 示 威 遊 行 。
(轉 載 自 2006年 5月 2日 am730 C觀 點 )
